(这个版本是参加了米哈游文案策划的作品集版本,前三章和之前没有差异)
【资料图】
次日,群玉阁阁顶。
这办公室一直是前任玉家家主玉凝光的办公室和寝宫,而如今她的继任者玉凝华坐在这里,十九岁少女的心中除了忐忑不安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自己沐猴而冠。
“参见天权星阁下。”两男两女四位秘书同时右手抚胸,向新的天权星阁下献上忠诚。
“请起请起……”玉凝华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这些人他曾经是都要喊叔叔或者姐姐婶婶的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是自己的侍从,怎么说怎么觉得奇怪。“各位不必这样……请起请起……”
“以后凝华还得靠你们多多照拂,还请各位尽心尽力。”坐在阴影中的人打开折扇,手上还拿着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绿茶。“如今玉家的商业大厦百事维新,我们最好因繁就简,赶紧让凝华熟悉原有的制度才是正道。”
“您是……”四位秘书都没反应过来阴影中竟然还坐着一个人,他们平日里都是经过磨炼的老油子,甚至有人颇有武艺——可即使如此,这个人在他们的感知里面都“不存在”,刚才说话的时候甚至差点吓得他们汗毛倒竖。“还请阁下显出真容吧。”
“没必要,你们不要见到我比较好。”他嗤笑了一声,将一枚和田玉所制作的玉印推到光下。“玉家的人,认印不认人,这个道理你们还记得吧?”
那枚玉印沐浴在阳光下,上面的雕龙栩栩如生。
“认得,玉楼印龙印在此,凤印在玉小姐手上,龙凤印同等权力。”看到雕龙的玉印,为首的秘书恭谨的回答,看得出来他也有些紧张。“不过我们还想问,您的名讳……”
“嗯,你们的话,叫我钟玉就好了。”那人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龙印拿了回去。“我是凝光先生留下扶持玉小姐的师爷,你们喊我钟先生就好,不过我一般不会插手你们的管理事宜,任何大事都是玉小姐决断就好。”
他在“不会插手”这四个字上着重了语调,接着就又躺在了阴影里。
玉凝华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傅这么不靠谱,这简直就是撒手掌柜,甚至还没这些秘书们靠谱呢:“……咳咳,空……钟先生是负责宏观把控的师爷,不参与细枝末节的事情很正常,我们还是先过一遍管理体系的问题吧。”
“好的。”其中一位秘书将一叠报表递给了玉凝华。“在之前凝光先生在的时候,我们的整个管理是商铺和纺织合为商纺司、田产和地产合为土地司、对外的商品贸易我们有专门的外务司……还有专门负责璃月黄金屋业务的总财司。”
“这些部门下辖的资产组成了我们的商业资产实业,当然,土地贸易和对外贸易还是要向玉衡先生与天枢先生报备的……”秘书还没说完,坐在黑暗中的人打断了她。
“为什么天权购置的田产玉衡要过问?”坐在一边的“钟玉”开口。
“……钟玉先生,我们璃月七星中,玉衡星是负责总务司的土地产权这一方面的,同时他也是璃月最大的地产开发商人,很多土地其实是在玉衡星名下的。”秘书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在她眼里这位姓钟名玉的师爷就是空降过来的管理人,说不定是从须弥教令院里面挖出来的学者。“我们璃月千百年来的制度牢固稳定,至今没出过任何差错。”
“钟玉”叹了口气,也没对秘书夹枪带棒的措辞生气:“是在下唐突了,请诸位继续。”
女秘书退了下去,旁边另一位看上去较为年轻的女秘书将一沓手册递了上去:“这是群玉阁手谕传达的流程,请您查阅。”
玉凝华拿来查看,手册简单明了,字迹娟秀:“乐天姐姐辛苦了。”
被称作乐天的秘书微微鞠躬:“哪里,还是凝光先生栽培的好。”
玉凝华下意识看向“钟玉”的方向,直到看到了他微微点头的样子才放下心来:“那心云叔叔和裕华叔叔呢?”
心云朝前拱了拱手:“大小姐,在下没什么太大的建议,不过还是力荐您去商铺和田产看一看,毕竟实地看一次比坐在群玉阁内一万年都好。”
“嗯,我在明天会微服去商铺看一看,还请心云叔叔安排。”玉凝华翻阅着手谕传达的流程本,手里的水烟袋玩的挺妖娆。“裕华叔叔有何高见?”
“关于田产的问题,玉衡一直在和我们竞争,目前我们并不占优势。”裕华将一份文件放在了玉凝华的桌子上。“这是我对当地茶农的问询笔录,都在这里,请您查阅。”
“嗯,裕华叔叔受累了,等会儿去总财司那里多领上半个月的俸禄吧。”她将册子合上,看向面前的四人:“四位都有,我玉凝华不会厚此薄彼的。”
四人脸上都露出喜色,多发半个月的俸禄可不是小事儿,这笔钱完全是天降之财。
“要发就多发一个月的,别多发半个月的,搞得玉家抠抠搜搜的。”阴影中的“钟玉”又开了口,此话一出,连刚才还在和他置气的临川都面色稍霁。
“学生谨记。”玉凝华微微朝着“钟玉”点头,同时写了给四人一个月俸禄的条子,盖上了玉楼印后发了下去。“你们先退下吧,叫百闻奶奶来。”
“是。”四人鞠了个躬便准备离开,不过名为乐天的女秘书临出门时还朝着“钟玉”微微躬身,像是在感谢他。
四人退下,而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走来,看得出来这位已经超越了期颐之年。而手上的一厚摞资料还稳如泰山,甚至就连她本人都精神抖擞:“百闻见过天权先生。”
“百闻奶奶您坐。”玉凝华甚至都自己亲自下来扶着百闻,为她找了一个除她自己以外最上首的位置,简直是恭敬倍加。“还劳烦百闻奶奶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晚辈告罪。”
“无妨,无妨。”百闻摇了摇头,将手上的资料打开。“年龄大了,老身也动不了了,干脆就将资料给您念了概括就好……您初掌大权,先听好一些。”
“也好。”玉凝华直到看见“钟玉”点了下头之后才开了口。“那就劳烦了。”
这时百闻也注意到钟玉的存在,声音慢悠悠的:“这位先生面生的紧啊……”
“叫我钟玉便好,凝华的师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他微微摇头,将玉楼印推到了阳光处,龙印熠熠生辉。“我不会对大事插手,一切事情均归玉小姐决断。”
“好久不见,百闻。”最后一句话他是用唇语说的,而百闻也瞬间明白了坐着的是谁。
如果是这位的话,很多事情其实都很好说了。
清了清嗓子,百闻翻开了第一页:“那玉小姐和钟师爷听好。”
“天权星主负责璃月财政收入,财政宏观调控等等。而如今在岩王帝君殡天,使君阁下回归星天的条件下,摩拉亦是无源之水,本不长久。虽然如今的摩拉仍然充沛,而帝君龙御归天之后,我们可以说,摩拉已经是用一枚少一枚了。”
“在五十年前,至冬国的冰之女皇阁下发布了‘冰盾’作为其国家代替摩拉的货币。与之相配的是,冰盾不仅仅能实现摩拉的炼金术功能,更对于冰属性的炼金物有着不小的增益作用。四十年前,枫丹的神明阁下也发布了‘正义币’作为代替货币,正义币有着能够帮助常人凝聚水系神之眼的能力……虽然概率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冰盾出现之后凝光大人便已察觉到不对劲,虽然黄金屋的摩拉堆积如山,但是这样下去终究是彼长我消……从那时起凝光大人便已开始缩减财政,尽量避免外汇的流出,同时开始增持一定量的冰盾与正义币。但长此以往,摩拉终究会被冰盾和正义币所取代,可能是一百年,两百年……”
“但是不能真的让二者取代摩拉的地位。”玉凝华接上了百闻的话。
“对,如果我国的摩拉被取代,那就等于我们的经济命脉被握在了至冬枫丹两国手中。”百闻神情凝重,显然这件事情耗费了她很多精力。“我璃月虽千年来对其他六国无吞并臣属之意,但难保至冬、枫丹两国有此敌意,防人之心不可无,玉小姐。”
“嗯……我知道了,百闻奶奶还有什么要禀报的吗?”玉凝华的声音有点干巴,还喝了两口水作为休息。“给百闻奶奶和钟师爷上茶。”
下人端上了香醇的茶水,而玉凝华挥手让端上茶水的下人离开,房间里仅剩他们三人。
“还有三个月,便是七国的货币互换交流第一次会议了。”百闻一句话听得玉凝华只能苦笑——她刚上任天权星两天。“那时枫丹的财政部长,愚人众的新任‘富人’执行官都会来到璃月,那时候才是硬仗。如果我们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璃月的摩拉依然具有无可比拟的价值,可能在以后我们就要面对要去拿摩拉换冰盾或者正义币的局面了,他们是神明住世的国度,我们终究耗不起……”
“……好,我知道了。”玉凝华心里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但是脸上还得装的处变不惊。
接着百闻又向玉凝华报告了几件还算比较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其实她已经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毕竟那场三个月后的货币互换会议实在是太重要了,她身为璃月的“财政部长”根本不可能和稀泥儿就把这事儿霍霍过去,如果真的打输了这场货币战争,说她是璃月的千古罪人都不足为过。
百闻说着说着其实也看了出来,后面的事情再重要都没有这场货币战争重要,别的也许就是让璃月的运行出些许岔子,而这件事儿简直是要了她玉凝华的老命了。另一边的“钟玉”先生甚至都已经睡着了……搁那里拿着扇子盖脸上就开始睡觉,百闻奶奶说的估计后面他是一句没听,他这太监不急皇上快急死了。
不对,这种事儿貌似就是皇帝要去急眼啊。
“……以上就是老身要对玉小姐讲的事情,如无要事老身就先告退。”事情一直从日上三竿讲到了落日余晖,中间三人还在议事厅用了餐,可见事情之多。“今天也辛苦玉小姐了,还得请您之后照拂。”
“……您这说的。”玉凝华摇了摇头。“要我送您回府吗?”
“折煞老身了,老身一介布衣,天权阁下亲自送行不合礼数的。”百闻婉拒了玉凝华的邀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身后。“还请钟先生对她多加照顾,毕竟我们的日子也不长了。”
“我会的。”他点了点头,接着玉凝华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百闻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腰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使君阁下,不求您为璃月荡平四方,只求您予璃月一方太平,百闻叩请。”
她慢慢的跪下,朝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叩头。
“累了吗?”
“还好,不过今天的信息量很大。”玉凝华躺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说不累是假的,即使她能一目十行都扛不住。“还有那个货币的事情,我脑子里现在全是这个事儿。”
“你先想想璃月内部的问题,尤其是你这四个秘书里面的问题。”“钟玉”将脸上的一层薄皮揭掉,空的那张脸暴露在空气中。“拿来考考你正好。”
“你觉得,临川、乐天、心云、裕华四个人里面,谁最有可能是叛徒?或者是七星其他人的眼线?”
这一句话下去,玉凝华瞬间清醒了……怎么自己刚刚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报告,现在还要去抓叛徒?这四个秘书不都是自己奶奶留给自己的肱股之臣吗?
“先生……这不都是肱股之臣?”
“开国元勋就不能叛变啊?”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从架子上拿下了一块茶饼细细掰碎,然后放进茶壶里泡茶。“你奶奶收藏里这块儿熟普五十年陈,今天尝尝。”
水开了,熟练的烫碗,洗茶,倒茶……手里琥珀色的茶水一人一杯,空自己拿起了一杯细细抿着:“嗯,味道不错,慢慢思考这个问题,我给你一个时辰。”
“你要思考的是:他们分别负责什么工作,负责工作的轻重缓急程度,他们的年龄和家庭状况,以及为什么你奶奶要留下的是他们四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你要给我的答案是:谁最有可能是暗子。”
他喝完了手里的茶,接着整个人鸿飞冥冥。
“负责的工作嘛……临川姨负责的是商纺司的纺织部分,平日里算是个大忙人,在奶奶临走前她遵从奶奶和师傅的手谕去开辟纺织厂了,这赶回来都是有点紧赶慢赶的;乐天姐姐年纪最小,也就比自己大五岁,负责的是传达天权星手谕和与其他七星的公关接待问题;心云叔叔是负责的商纺司商铺部分,还有一部分的土地司田产,论做事儿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裕华叔叔则是管土地司的地产问题,看上去裕华叔叔负责还是最少的一块儿……”
“轻重缓急上四个人都差不多,毕竟现在头等大事儿是和枫丹至冬的货币战争。”
“年龄和家庭的话……临川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一个在千岩军当兵一个是经商的商人;乐天姐姐正在和总务司的一个小领导谈恋爱……她海灯节送给男朋友的毛衣还是我给她参谋的;心云叔叔和裕华叔叔也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说都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要留下……临川姨德高望重,算是月海亭出身的顶级秘书,做任何事情都是游刃有余;乐天姐姐是总务司太学院出身,是商学院的状元,被奶奶直接重金聘请过来的后备人才;心云叔叔是很早就跟着百闻奶奶的徒弟;裕华叔叔是从基层一路升上来的管事。”
“这样看来,四个人都没什么问题啊?”一张纸上全都是蝇头小楷,玉凝华写下最后一个字,看着这张乱糟糟的纸陷入沉思。
这么来看,四个人都是肱股之臣,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的那种。
不知不觉已经是半夜了,空喝了那杯茶之后人就走了,玉凝华甚至来不及喝茶去润润嗓子。只顾着不停地梳理着手里的资料,像是一只小仓鼠在收集手里的粮食。
“我很失望,你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
空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与此同时桌上那杯冰凉的茶水竟然又一次冒出了丝丝热气。“先把这杯茶喝了,我再告诉你到底错在了哪里。”
她无言,仅仅是将桌上的茶水喝下。
“首先,四个人里面,谁的根基最不稳?”空指着玉凝华梳理的简报,上面四个名字他都指了一下。“临川是月海亭出身,她根本不担心根基的问题,自己做得好就可以了,最差最差也是回月海亭;心云如你所写,他是百闻的徒弟,能力和资历都是没有问题的;裕华则是从底层一路披荆斩棘来到的这里,没有两把刷子绝不可能得到凝光的赏识。”
“乐天呢?”
“乐天只是一个太学院的状元,状元这东西不缺,一年一个呢。但是为什么单单是这一个状元会被你奶奶看重,收进来做自己的秘书?”空的手点了点乐天这个名字,手上的卷烟闪灭。“然后,就算她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甚至于不得不让你奶奶抢人的事儿,至于上来给她安排这种负责传达天权星手谕的核心事务?天权星的绝大多数手谕都要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手里走一遍,是不是有点过于器重了?”
“如果是你,你敢用这样的人做你的秘书?”
玉凝华倒吸一口冷气:“我绝对不敢,师傅你打死我我都不敢……”
“那你有没有想过,连你都不会去犯的错误,为什么凝光会去做?”
房间里只有两人,可玉凝华突然感觉凝光的灵站在她背后对她微笑,在指引着她事件的真相——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正因为它太简单,以至于没人会想到狡猾如狐的天权星会去做这种傻瓜一样的事情。
“……我奶奶,是故意的。”良久,玉凝华给出了答案。
“乐天姐姐,可能是其他人塞进来的眼线。”
“对,当一个人过于精明的时候,他的精明往往是暴露他的破绽。”空将手里的卷烟烟蒂扔进垃圾桶中,看着桌上那张玉凝华写的纸。“我本来对乐天其实也有怀疑,但是我还真没想到为什么凝光会如此器重,只认为是为你培养的未来党羽,毕竟你执政的时间会很长。”
“直到乐天今天朝我鞠躬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她很明白,你现在坐在这里是我在教导你,实际的玉家家主不是你,是我。她才会对我有格外的讨好,而剩下三位都以为我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空降来的师爷,我手里的玉楼印他们都可能怀疑是不是真的……毕竟龙印已经离开这世界接近一百多年,没人会相信龙印突然出现的。甚至她今天还特意去拜访了我的房间,不过当时我不在,她留下了一份糕点作为礼物。”空意味深长的看着玉凝华。“这种人留在身边,和留着一颗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啊。”
“可是师傅你在七星面前公开过身份。”
“他们没法说出去,写字,说话,符号……任何方式都无法提及我的存在,我下了封口的仙术。”他推开阳台门,带着女孩儿看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
“已经是三更半了,困吗?”
“困,但是我不敢困。”玉凝华苦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我直到接过这个天权星的位置时才发现,原本我奶奶的商业帝国是这样的广阔,她肩膀上的担子是这样的重……在昨天我甚至有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璃月七星,有才有德者居之,你不想干可以退位。”空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梳理账务的那几天我去茶馆勾栏听过口信儿,很多人对于你继承天权星的位置不满。”
“可那样的话,奶奶为何要这样培养我呢?”她点燃了水烟抽了一口,感受着烟雾流过肺部的凉意。“如果仅仅是为了商业,我何必要接过天权这个位置?我只需要做好玉家家主位置就好了……”
“因为传承。”玉凝华摇头。“她知道,只有我才能沿着她的道路继续走下去,而只有走下去才能将未来璃月前行的道路铺平,别人是无法理解我们的行为的。”
“就像是奶奶每年都要将很多秘密资料撕碎丢出去一样,如果将璃月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七星手上,璃月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美丽富饶。”远处的灯火点点,半夜雨中的璃月港照样要吞吐大量的货物,船夫和挑夫们冒着大雨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的拉货卸货,远处波涛汹涌。“先生,我想起了我奶奶说过的一句话。”
“说。”空摸出了一柄扇子,上面写着“上善若水”四个字,一看就是大家之笔。
“奶奶说过,我们坐在璃月七星的位置上,其实每一天都很害怕。因为璃月七星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座下的人民。稍有不慎都会让璃月人民和我们一起吃苦头,而我们身为领导者,要比人民更加战战兢兢。”
“玉家的钱都是一分分赚来的,没有一分钱是白来的。”
“从小我吃饭,哪怕是浪费一颗米,奶奶都会很生气很生气……我的吃穿用度从来都不会缺,但是奶奶从来都不允许我浪费。”
“所以我会害怕,我在害怕我自己如果输掉了这局棋,对璃月来说是多大的代价,是一个我根本无法承担的结果……”她又叹了口气,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少见的疲惫了。
“我的面前,到底会是什么呢?”
空看着璃月港远处的大海,那里有一波新的波涛正在酝酿。
“今晚,会有一场海啸。”
至冬国,冬宫。
穿着白色大衣的年轻人单膝跪在御座前,身上的装饰无一不说明他尊贵的身份。
愚人众的新任“富人”拉夫罗,潘塔罗涅亲自指定的接班人,连现在面前的这位都认可他的才能与学识——可以说是至冬的青年才俊。
而这时御座上的女人读完了他呈上来的文书,手上的权杖被她放在了一边。
“你有几成把握?”她的声音冰冷,带着沛然莫可抵御的威严。
“八成半,女皇陛下。”拉夫罗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火焰。
“如果在这次的三方会谈上我们可以正面击败璃月,我们就可以向璃月大量的倾销货物,产品,甚至于换到更多的摩拉,您可以将它们毫不费力的转化成冰盾……我们甚至可以用四到五枚摩拉换一枚冰盾,将璃月这个商业帝国的血放的干干净净。”
“而他们到死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的神明,在他们眼中已经死去了。”
“到那时,枫丹的正义币不过是一种可笑的附加品,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臣服在冰盾的脚下……要征服整个提瓦特大陆,一定要先征服璃月。”不得不说拉夫罗的演讲才能真不错,就连御座上的人听了都有些许动容。“蒙德,稻妻,纳塔,须弥都表示中立,只要我们击败了璃月,吃掉了它的心脏,那么全提瓦特大陆都将臣服于您的脚下!”
“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女皇嗤笑了一声。
“如果失败了呢?”
拉夫罗顿了顿:“即使失败了,也是璃月的摩拉继续占据主导地位,我们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冰盾仍然是可以与摩拉等价,甚至在某些用途上更重要的货币。”
“失败也不会有损失?”女皇的声音突然上扬。
“是的,只是三方协定的初次会议而已。”拉夫罗笃定的点了点头。
她的手在御座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权杖,嘴唇中吐出了几个字。
“放手去做。”
从那天已经是半个月过去,总务司太学院多了一个街溜子客座教授。
关于经济学和会计学的课程他是一场没落下,有时候甚至抢在第一排坐……被不知道的老师点起来好几次之后惹得大家哭笑不得,但是他的打扮确实也像是个学生。谈吐间也能让人感觉到这位是个饱学之士,很多学生也喜欢和这位自称是须弥教令院学者的钟玉先生聊天。
不过他不像是来游学的,倒像是来找人的。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二周,一个穿着寻常璃月长衫的年轻人走进了太学院,指甲缝里面的泥土都没刮干净——看得出来,这是一位纯粹的农家子弟。
而他腰间的翠绿色神之眼却引人注目,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之一。
“喂,韶光,周六日又回家帮忙了啊?”刚进大门就有人和他打招呼,看得出来这叫韶光的学生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昨天咱们班主任又发了一份讲座报告,说是之前那个街溜子教授溜了俩星期,今天下午要开一个叫做‘经济政治学’的讲座,我估计你喜欢,给你要了个位置。”
“谢谢。”他冲着朋友点了点头,接过朋友手里的门票。“说吧,又觉得哪一科过不了了?”
“额……你懂我的,积分算学我不行。”朋友挠了挠头,一副“你看穿了”的样子。
“都已经四年级了啊……还有小半年就毕业了,你说你……”韶光听到这里也哭笑不得,毕竟据他所知他这朋友估计是把这门课挂穿了,一年级的课挂科,重修,补考等等一直拖到了四年级,真的是给他整得哭笑不得。“这要是再修不好可就要拿不到毕业证了喂!”
“能咋办,我天生就是个没数学脑子的,能上太学院全靠调剂……”
“得,我从头给你讲,五天时间给你讲完,剩下的就得靠自己刷题了。”韶光无奈扶额,毕竟无论是学业还是什么别的他不能帮到底,否则就是作弊了。“不过……经济政治学,这位钟玉先生到底想讲什么啊?”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一边廊下是正在品茶的金发少年和蓝发少女。
茶水微热,空看着面前娴静温柔的女孩儿,宛如时光再一次回到当年。他和面前的人儿煮茶对坐,他看着她批着一张张的文书,而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发呆,甚至忘了手上的文书。
像是洗出来的老照片,微微泛黄。
“……”空少见的沉默了,嘴唇像是水库闸门一样。
“……你回来了。”女孩儿明眸善睐,伸手拈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空的泡茶手艺还是和当年一样好。”
女孩儿先开口缓解了空的尴尬,他这才敢慢悠悠的开口——听起来还是有些局促:“一百多年未见,辛苦你了,甘雨。”
“月海亭的第二秘书可不称职,逃岗逃了多长时间?”甘雨一句话听得空只能苦笑,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告而别,当时甘雨看到他桌子上留下的那封信,是什么心情呢?
无感?叹息?苦涩?他不知道,他也没办法知道,他只知道,面前的女孩儿现在坐在他的面前,眉眼中依然是当年烟雨濛濛。
如同江南廊下,回眸凝视身后人儿的妙龄少女。
“逃了一百多年,是我的失职。”他的眼中像是流淌着星河,而星河的流向是面前的人儿。“所以我回来补工时了,项目是处理这次的三方货币会议。”
她看着面前无奈苦笑的少年,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活该。”
“你这样说我是很困扰的……”
“自己欠下的帐迟早要还,如果当初你留在璃月,绝对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甘雨又将喝完的茶杯推向空,看着琥珀色的茶水在公道杯中打转。
“所以,这就是自作自受。”阳光正好照在甘雨那白皙的脸庞上,长廊周边垂下的树叶又将透过的青绿色光柔和洒下,让毒辣的阳光骤然间变得可爱了起来。“不过怎么有时间在太学院晃荡啊,正常来说凝华那边应该是忙的团团转。”
“她的事情我不插手,我插手了她干什么?”空将石桌上摆着的线香点燃,用香夹夹住放在小盘子上,整套动作双手高起高落,简直像是跳舞。“有着兜底的拼搏终究少了些什么,我只是来找有没有学生的。”
“你想带一个学生?”看着缥缈的香烟,她的眼神动了一下。
“算是吧,有些事情,我得去做。”空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突然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甘雨看破了他的欲言又止。
“不了,以后再和你说吧。”空起身,一身璃月长袍飘飘欲仙。“毕竟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了。”
下午,某一间阶梯教室内人头攒动,学生们叽叽喳喳的。
这位钟先生在学生中间广有人缘,一说要开一场讲座倒是有不少学生捧场,再加之这场讲座只要去听,给的竟然是扎扎实实的必修课学分——谁都不知道太学院教务处的那些人是不是疯了,亦或是这位钟先生手眼通天。
总之在必修课学分的诱惑下,无论是优秀生还是差生都对这次讲座势在必得,而等到对这次讲座一无所知的韶光拿着门票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被挤得都快不能坐人了。
当然,讲台前面还是不能坐人的。
看到如此盛况,饶是韶光是各种讲座的常客他都有点懵,毕竟讲座这东西可听可不听,听了和没听又都不影响你考试……在他眼中,仅仅是为了赚一些选修分数,没有必要这样上心……吧?
他找了一个角落站着,拿着自己手里的至冬水笔和本子准备记东西。
又足足等了十分钟,他们才见到那个穿着璃月长衫的金发身影从门口走来,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各位下午好,原谅我有些事情来晚了……”
“不怪不怪!”学生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就好,我还以为各位都等急了。”穿着长袍的身影开了个玩笑,折扇展开后上面的“上善若水”四个字温润如玉,笔笔都有着大家风范。“毕竟三分的必修课分数,如果是线性代数或者积分算学这种课挂了,来这里白听一个讲座可就补回来咯。”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一下,而这时韶光才明白为什么这门课门庭若市。
他以为是先生经天纬地人格魅力出众,敢情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韶光被整乐呵了,不过来都来了,听上一些东西也不是坏事儿。
再说了,他又不是嫌自己学分多的人,就和谁都不会和摩拉作对一样。
“好好好,那我就废话不多说直接开讲了,各位拿好纸笔。”先生拿起一支粉笔,在背后的黑板上刷刷刷写下了五个大字:经济政治学。
“什么是所谓的‘经济政治学’呢?”写完这五个字他回过头来,看着下面一脸懵逼的学生。
“简单的来讲就是,我们的经济,和政治挂钩。我们的经济是什么样子的,那么我们的政治也就会是什么样子的;而反过来,我们的政治模式也会影响到我们的经济运行态势。”
“这是最简单的经济政治学,我将其概括为‘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过来也可以影响经济基础’。”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甚至震得后排的学生耳朵都有些嗡嗡响。“也就是说,利用经济,去影响政治,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一席话说的各位振聋发聩,毕竟很多人在太学院学经济学都只是为了去做商人或者商人们的师爷,有些富二代则是准备去继承家业……像是五年前乐天那种直接被天权星阁下要走的人可能一百多年都不会出一个,那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剧本,想都不敢想的那种。
难道,真的可以靠商人的一己之力,将国家整的天翻地覆?
“好,现在我们接着往下讲——最简单,最直白的经济,就是生产出东西然后拿去卖。就比如说我蒸了一锅包子,现在在大街上叫卖,五个摩拉一个肉包子。”
“只要有人买了我的包子,就要付给我五个摩拉的价钱,然后我赚到这五个摩拉之后还要拿出一部分去买肉买面粉,以便于后面还能蒸包子卖钱……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经济剪影。”
“而这个行为的本质是什么?”他又在“经济”两字下面拉了一个箭头,写了两个词。
生产,交换。
“我生产了肉包子,用生产的肉包子做了交换,交换到了摩拉。这就是完成了一次交易,而与此同时财富在人民的手中流动,最终实现财富分配。”
“那么又有种东西叫做价值,什么是价值呢?”他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场下的学生们。
有学生站起来:“价值就是这个东西值多少摩拉?”
“说对了一部分,继续想。”先生不置可否,笑容可掬的看着台下的人。
“是这个东西多珍贵。”又有人举起手。
“也是一部分,继续,还有更好的答案吗?”
一个又一个的答案抛了出来,但是先生都只是说答对了一部分,接着又把问题抛给了下面的学生……大家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而韶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假设我生产了肉包子,那么我生产肉包子必然需要时间,我生产肉包子必然要付出劳动……我购买肉馅儿和面粉必然花费我的金钱,而购买的肉馅儿和面粉也是别人种地或者养殖所得来的,还是别人的劳动力量……
想到这里,一个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凝结了。
于是他举起了手:“老师,我有一个想法。”
“这位同学……哦韶光啊,请说。”先生认出了他,示意他开口。
“所谓价值,实际上并不是说这个东西价值多少摩拉,也不仅仅是这个东西多么多么的珍贵……而是这个东西,他的出现到底耗费了多少人们所付出的劳动力,耗费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代价才出现在你的面前。”
韶光的声音很轻,但是一语将所有人都点醒了。
“假设一块玉佩,我首先要去挖到石头,然后找人开玉,再根据料子的形状做成适合的摆件,那么因为这块玉佩凝结了很多人的劳动,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到达我的手里,那么它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而一个肉包子,只是老板擀面蒸包子,顶多再有农民和养殖户在后面努力,那价值自然而言就低了很多……我的回答就到这里。”
“说的不错,小伙子。”先生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接着就隐藏了下去。
“好了,我们接着往下讲……”
夜晚,韶光看着桌子上的作业,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虽然是农家子弟,但是机缘巧合下觉醒了草系的神之眼——还要归功于他在太学院读书时,为了写一篇论文而四天三夜未眠,在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将要心力衰竭的时候,一枚绿色的神之眼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也正因为这枚神之眼,他才能从众多并不出众的农家学子中间脱颖而出,得到了太学院的资源倾斜和人们的尊重,甚至有不少商行也对他发出了邀请……让他不禁感叹,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能不能操控元素力,就是人能不能踏足上层社会的基石?
他桌子上的作业是钟玉先生留下的选修作业,这个作业可做可不做,但是习惯如他还是找先生要了一份,然后就开始对着这一沓问题发呆。
“你觉得雇佣劳动关系是否合理?”
“璃月七星的政治制度真的能让社会财产实现合理分配吗?”
“以工代赈真的能缓和失业所带来的压力吗?”
……好家伙,这一个个问题不说是大逆不道,至少也是千岩军马上到你家门口。不得不说钟玉提的问题字字诛心,但是能想通这些问题的也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韶光看完了都是一脸黑线,钟玉先生说的东西虽然听起来大逆不道,但实际上都切中了璃月的时弊。
毕竟璃月七星,说白了就是七个手眼通天的大商人联合执政,七个人谁都奈何不了彼此,于是决定七个人拉把椅子坐下谈分配,坐下谈总比打一架好。但是底下的人民往往就是他们的谈资了——韶光自己就很明白这一点。
他家是归离原的茶农,这几天玉衡先生正在差人不停地做他爸爸的工作,因为他家有五十亩茶田,这些茶田玉衡先生甚至愿意溢价收购,因为新的天权先生也很看中归离原的事情,两家在互相较劲——也就因此,两边一边出价水涨船高不计代价,一边互相威胁韶光的父亲。
结果就是,韶光这次回家,看着自己的老爹是眼睛都熬红了,但是没任何办法。
这边韶光咬牙切齿地写着“钟玉”布置的作业,而另一边群玉阁中,也有一个姑娘快被堆积如山的事情逼疯了,这会儿正对着面前的资料一脸黑线。
“五十万摩拉一亩?他玉衡星疯了吧?!”玉凝华根本不敢相信乐天带来的消息,手里的杯子都有点颤抖——虽然乐天在这场“狼人杀”的身份业已暴露,但是没必要现在就揭穿她,毕竟人还得用。“他最新的收购价是五十万摩拉……加璃月城太学院的学区房一套?”
“是这样的。”乐天坐在一边,一脸苦笑。“说实话,玉衡先生已经不计代价了。”
“好好好……你把资料留下吧,我自己思考一下……”玉凝华摆了摆手,示意乐天出去让自己静一静,接着便躺在椅子上开始躺尸。“对了,明天传我手谕,叫裕华叔叔和太学院校长来,我有事情。”
“好的。”乐天微微鞠躬,接着离开了房间。
等到听着乐天的脚步彻底消失,玉凝华才将身体放松了下来,她可不想让乐天多听什么东西,现在的乐天就是一个帮她传达手谕的中转站,她和别人的谈话记录都已经不让乐天笔录了。原因她随口扯了个“自己过目不忘”这种天赋理由,就将乐天彻底的屏蔽在了她的体系外面……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乐天早晚会发现自己在说谎。
“怎么感觉我和一个特务斗上了?”她嘟哝了两句,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走来。
空推开房门,看着将资料盖在脸上的玉凝华,上前隔着纸戳了戳她的鼻头。
“又怎么了?”
“还能是什么……我这几天和玉衡星较劲儿呗。”资料下的声音闷闷的,玉凝华郁闷的像个葫芦。“茶田这里我俩一直在较劲儿,他已经出到了五十万摩拉一亩……甚至愿意卖给他的家庭他会额外赠一栋太学院的学区房。”
“五十万摩拉……过了。”听到这个数字空微微思忖了下,接着摇了摇头。
“所以说啊,我也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空将玉凝华脸上的资料揭下来,而女孩儿还在碎碎念,似乎颇有怨言。
“……凝华,你能接受的极限是多少?”想了半晌,空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问。
“五十……六十万摩拉。”玉凝华嘴里的“五”字突然卡在了嘴里——她看到了空接下来的口型:多说一些。
“六十万摩拉加一百个太学院的初试名额,反正我们也是太学院的首席赞助,这个价格咬咬牙是我的极限了。”她突然明白了空的意思——隔墙有耳。“我天权星别的不多,钱多。”
“是不是太拼了?”空故作担忧,听上去声音都有了些颤抖。“凝华,慎行。”
“无妨,怎么说都要给这个家伙一个下马威,我刚上任这老东西就这般欺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得不说玉凝华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气得拍桌子外加语气一副吃人样子的同时还能朝着空挤眉弄眼……空心里腹诽道你这不去云翰社发展是不是我屈才了?
“哎……算了,既然先生执意如此,我这师爷倒也说不出什么。”空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一副拿面前这个娇蛮大小姐没办法的样子。“还请您好自为之,我这进谏算是尽心竭力了,到时候吃了亏倒了苦头,可不能来怪我这师爷。”
“我意已决。”
“好吧,大小姐既然如此,这事儿就此揭过,咱们讨论下面的事儿……”空憋着笑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和她讨论起了后面的事情。而一边讨论一边演戏也是很有必要的,玉凝华今天直接化身暴躁老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把玉衡星生吞活剥了。字字句句都是冲着那个和自己作对的家伙——就像是一个初上位的少女破防发飙一样。
而就在她发飙发到十分钟之后,怯生生的敲门声传来了。
“进来!”玉凝华“恶狠狠”的跺了下脚,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果不出所料,来的正是一脸慌张的乐天:“乐天告罪了……在下的玉佩落在了这里……”
“你的玉佩可是这个?”空将一个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上面一个“乐”字刻的很清楚。“刚才我看见这个东西在地上,绳子还断了,就拿起来把玩了下。”
乐天连忙接了过来:“谢谢钟先生!”
“没事儿,下次记得换个好些的绳子,别这么节约了。”空挥了挥手,看着乐天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起身去把门关上。
足足等了五分钟之后,空喝了杯茶:“好了,别装了。”
“演戏确实蛮累的,毕竟和这种特务一样的秘书整天玩心眼儿……”玉凝华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瘫在了椅子上。“话说她不会杀一个回马枪吧?”
“杀不了,她现在在这里听都费了不小风险,回来第二次的话直接动手吧。”
玉凝华看着门口都有点儿咬牙切齿,虽然说乐天就是明着插在她心脏上的一根针,但是这根针她还不能拔出来,必须虚以委蛇的和其他人说“乐天姐姐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然后还得让她吃好喝好……否则他这边动手让其他人知道了,那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乐天就等于是恶心她的一个钉子,就是恶心还不能拔掉。
“还搁着咬牙切齿啊?”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乐天置气没用,她只是一个棋子,棋手和对面的一枚棋子置气是最可笑的。”
“可就是生气啊……”
看到此景空笑了两声,将手里的扇子放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演戏吗?”
“……虚抬价格?”她稍一思考就得出了答案。
“对,虚抬价格是很重要的一点,并且一亩归离原的茶田五十万摩拉和一栋太学院的学区房已经是大出血,他在赌。”
“赌什么?”
“他赌你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加价,加价之后他可以直接选择不买了……然后骑虎难下的是我们。”空为她细细道来,理清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你花不花这笔钱?不花,天权星的威信必定受损;花了,这是一口闷亏,怎么说怎么不痛快。”
“归离原的茶田真的就那么重要?手里原本有的茶田不够吗?”空点了点女孩儿的鼻头,淡然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宠爱。“所以说,有句话叫知足常乐,手里够用的就好。没必要非要和他置气……你现在直接收手,他非得被你郁闷死。”
“明天发消息?”
“不,今晚就和所有有联系的茶农们说,咱们不买了。”
玉凝华看着手里的烟枪,眼神怔怔的。
玉衡大宅。
中年男人坐在书房中,看着一只信鸽飞进他的窗口。
将信鸽脚上的纸条取下,上面仅仅写了一句话。
“鱼上钩了。”
这对他来说可能算是这段时间里最好的消息了,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腰都直立了起来……这几天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憋屈的让人都有点儿吐血。
先是凝光驾崩,本来嘴里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七星哪个上来不是得交点儿学费的?结果这家伙背后站的家伙他们还不敢动手,意思是敢明着动手他们得被暴怒的使君陛下满门抄斩,有人明着护犊子。
然后又是憋屈,这几天他们私下里也开了几次会,结果离谱的是他们谁都不能提及使君的名讳,甚至写出来,用故事比喻……各种各样的办法都试过了,结果就是不能“以任何方式提及或者表达使君陛下”,然后五个人面面相觑,被气得翻白眼。
最后是无奈……那好吧好吧,既然您不让我们白剜一块儿肉,那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呗——结果上来的这小家伙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乐天这个他们和凝光的默契直接被边缘化,更可恶的是……使君!咱们公平竞争!你不能给她当师爷吧!
他们发动各种各样的暗线,发动各种商业攻势,面前这小家伙和她奶奶一样贼,贼的你想对着她那张小包子脸来上两巴掌解气……不过今天总算收到了好消息,看起来这小家伙也有点儿坐不住,年轻人的坐性终究比不过老人。
“你这小兔崽子,六十万摩拉一亩茶田,跟上一百个太学院的初试名额……这牙啊,是打碎了还得往肚子里面咽……”玉衡那张脸笑的和菊花开放了似的,没笑两秒就又捂着脸抽冷气儿——上次空给他开的伤口还疼着呢。
“使君先生哟,咱这可是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欺压良善……自己没坐性怎么办?”
他躺在躺椅上,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叫后厨做一桌好菜,来一壶陈年的桂花香……”
第二天,慌慌张张的下属跑进了玉衡星的府邸。
这会儿玉衡刚刚起床,昨晚难得的听到了个好消息还吃了个好饭,今天刚刚起床看着自己的二姨太太镜前梳妆,还特意亲密了一番……好像整个世界都舒服了不少。
啊,如果说现在是晴天,那么玉衡先生的心里一定是晴空万里。
“先生!玉衡先生!”下属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宅,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玉衡刚喝了口茶坐在大堂上歇着,就被慌慌张张的下属破坏了好心情……不知道什么是优雅?什么是泰然自若?“天塌了吗?”
“玉衡大人恕罪!”下属忙不迭跪在地上,冷汗满头。“实在是消息有些大……”
“说。”
“今天……今天……今天……”
“结巴了你?!”
“今天……今天归离原的茶农们派代表来找我们,说天权星昨晚上派人和他们说,他们不打算收购茶田了……”下属的身体都在颤抖。“现在他们的代表已经在总务司等着了,现在就等您去协调……”
“什么?”玉衡蹭的站了起来,手上的茶水撒出来烫到自己手背都没感觉到。
“天权那边说,不,买,了?”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说的,听起来甚至像是玉衡大人在坐恭凳……而且还是那种咬牙切齿像是要被夹断的感觉。
“……他们昨晚连夜通知了所有联系过的茶农,明确表示了他们退出了和我们的竞价。”
玉衡突然愣住了,他好像想错了什么。
和他对坐而弈的少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过年在他家和他撒娇,喊着玉衡叔叔的小女孩儿了。
“长大了啊,凝华。”他叹了口气,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挺开心的。”
清晨,太学院的墙上贴了一条告示。
“昨天听过‘政治经济学’讲座的同学,如果拿走我当时的作业,愿意听我评价的人,可以在图书馆四层‘慎独间’拿着自己的作业和我研讨。”
“研讨为期四天,过期不候。”
人们议论纷纷,毕竟确实有很多人去听了空的讲座,三分的学分到手之后,这作业简直不如鸡肋——毕竟鸡肋还食之无用弃之可惜,但是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作业甚至连选修课学分都没有,那就是甚至弃掉都不可惜。
“这作业谁写……”
“耽误时间……”
“钟老师真会讲笑话。”一个女学生眨了眨眼,调侃了一句之后就走了。接着大家也都作鸟兽散,毕竟上课不比研讨重要?
而此时空坐在慎独间的桌前,面前是一杯淡蓝色的茶水和一个女人。
独间中燃着香料,闻起来柔和清甜,在空气中完全没有抢占高地,更像是相辅相成的感觉,就像是香烟拥抱着空气,和她跳着舞。
“你在等仙鹤?”面前的女人调笑了一句。
“不是,在等璞玉。”空习惯性的拿起了烟卷,接着又像是触电一样放下。“抱歉。”
“不用向我抱歉。”女人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气氛莫名的又安静了下来,男人和女人有了一种默契。
“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玉,原先在月海亭就喜欢玩一些石头,慢慢拿砂纸去打磨他们……”女人的声音软款款的,听来让人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一觉。“开出好的玉石你会拿着去雕琢,然后根据不同的形状去雕琢他们,我至今还留着你送我的白玉笏板。”
“好看吗?”
“我很喜欢,我记得那块儿料子本来就是长条的,在末尾处的铁锈斑你还改成了喜鹊的样子。”女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笏板,上面还带着女孩儿温热的体温。“你看看。”
“很好看。”空并没有将带着体温的笏板拿起来,而是摸了摸笏板。“看得出来,你经常把玩它,上面有一层很厚的包浆。”
“要不要我再给你雕一个?”空将手移开,看着面前的女人。
“我现在手上这个就很好,摸起来很舒服,就好像是几十年前你刚做好送给我,还记得当时你把它捂在你的怀里,热乎乎的,和现在一样。”
她的手缓缓攀上他的手背,细腻的触感在空的手背上流动,像是水。
“这个,就很好。”
而就当空坐立难安的时候,推门声打破了旖旎。
“……请问,这里是钟玉老师所说的房间吗?”
韶光推开门,看着钟玉老师被面前的女人摸手,说实话那一瞬间韶光的世界观有些崩溃——崩溃的来源不是钟玉,而是面前的女人。
“……您好,甘雨先生……”韶光突然有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毕竟这场面儿他看见难免第二天就要被叫去月海亭,然后被一闷棍撂倒。拜托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的面前啊!您这卿卿我我的我怎么说啊!要不要自戳双目什么的!
“无妨,你是来找钟玉的?”甘雨很自然的收起了手,就像是她刚才从没触摸过一样。
“嗯,我是来交钟老师的作业的。”韶光拘谨的回答。
“去找他吧。”甘雨又端起了微凉的茶水,细细的抿着。
空细细的看着韶光交上来的东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摇着头:“不愧是商学院最有潜力竞争状元的人,问题可以说都切中了时弊和时利,而且给出的解决方法也算合理。”
“谢谢先生夸奖。”韶光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笔。
“别急着走,我还没说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空按住了韶光的手。“别急着走,我还有话要问你……甘雨先生你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甘雨手里的杯子轻轻晃了下,两人隔着杯子都能感觉得出来甘雨的怨念有多深,简直像是独守空房接近二十年的深闺怨妇。
“……先生可真会说笑。”韶光擦了一把汗,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就在他们正在聊着考题的时候,陆续也有几位学生拿着答案走了进来,看到甘雨的时候他们都吃了一惊——毕竟月海亭秘书长坐在这里,钟玉先生是有什么通天的手段还是关系网?
亦或是这位先生不说别的也是唇红齿白,满腹经纶……甚至体格健硕,那么某些有些刺激的事儿也不是不能想……反正来的学生有一个没一个都想歪了,韶光就只好陪着空慢慢的审着同学们的答案,偶尔“钟玉”还会让他提两句意见,惹得同学们也艳羡不已。
毕竟一个能和太学院要来必修课分数的选修交流学者,背后的实力怎么说也是深不可测。而韶光已经和这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交上了关系,不禁让人暗叹厉害的人还是厉害,就连找工作找关系都高人一步……
哎,为什么老天就不在我写论文的时候垂青我给我一个草系的神之眼呢?
而忙到晚上,空看着正在整理资料的韶光和已经把茶喝成流茶的甘雨,身体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甘雨,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挺能吃苦的。”甘雨不置可否,但还是给了个不错的评价。
“是啊,能吃苦是一件好事儿,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空瞟了一眼他腰间的草系神之眼,露出赞许的表情。“哪个成功的人,不是吃着苦头才能长大的?”
“让我想起来刻晴了,毕竟像她那样的人太少了。”
“人终究是会累的,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去等一等其他人……你感觉像是他们拖累了你,但其实,没有他们你会更累。”空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该死的神之眼。”
“是啊,该死的神之眼。”甘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被逗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韶光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已经将文档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钟老师,甘雨先生,今天一共有一百零三人来这里提交作业,您上次的讲座有四百二十人参加,提交作业的人约占四分之一。”
“其中十五人被评为甲等,七十人被评为乙等,剩余的人被评为丙等。我已经将甲乙丙三种文档分档整理,这三个文件夹就是。”韶光将三个文件夹递给空,看上去他做这种事儿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请您过目。”
出人意料的,空做了一件让韶光原地懵掉的事儿。、
他从甲类里面单独拿出了韶光的卷子,接着把剩下的三个牛皮纸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一副丢垃圾的样子,甚至不当这些东西有用。
“韶光,坐下。”无视了他惊讶的眼神,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很惊讶吗?”倒是甘雨先开口了。“平心静气,钟老师要和你说一些东西。”
韶光坐下的时候都有点坐立不安,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这是为什么?难道自己做的还是惹了这位姓钟的先生生气?还是说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被发现了?
他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钢笔。
“韶光,现在,你回答我。”空的笑容和煦,但是看的韶光有点儿发冷。
“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
韶光自己都傻了,自己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作业你和我说我在撒谎?我有那个时间撒谎我为什么不去吃两碗羊肉泡馍或者去万民堂吃一碗可美的牛肉粉?昨晚上通宵写的东西就这样被你诋毁了?
“……钟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韶光自然不想和他虚以委蛇。
“我没说错啊,你不是在撒谎吗?”空的声音像是一泓清水被搅动,清脆中带着空灵。“你是归离原的茶农子嗣,还是学经济学的高材生,甚至是太学院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璃月的时弊,你点出来的东西都是什么?”
“是空的,是浮在表面上的,都是虚妄的假象。”他把韶光的作业翻开,指着上面其中一条。“雇佣劳动关系真的是合理的吗?”
“使君阁下写的《资本简谈》中说过,雇佣劳动关系实质上是一种剥削人的制度,你雇佣劳动会在规定时间内生产资本,你创造的资本并不会回到你的手中,你生产的剩余价值其实是握在老板手里的商品。你获得的只是你的劳动价值,却没有获得你生产的商品的价值……”空娓娓道来,而韶光的背后已经浮现了一层冷汗。
“你身为优秀的学生,使君写的一些书你是绝对有所研究的,所以我说你在说谎。”空顿了顿,接着指向下一条。“璃月七星的政治制度,真的能让社会财产实现合理分配吗?”
“你告诉我。”
“……您不要为难我了。”韶光咬了咬牙,眼神看向一边喝茶的甘雨。
“甘雨在这里,你不敢说?”
韶光仍然沉默,眼睛看着桌子,一言不发。
“璃月七星,实质上是七个大方面的商人坐在璃月这张谈判桌上议政,互相分配根本利益的一个制度。实质上是一种‘联合执政官’的制度,为什么没有出现问题只是因为神之眼,就像我刚才和甘雨说的一样,该死的神之眼。”
“七个商人仅仅是因为互相奈何不了对面,于是形成了关系网去互相利用,尔虞我诈……”空越说,韶光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就越来越大,甚至他觉得这张凳子上布满了钢针,下一秒就要把整个人贯穿。
“这就是璃月七星的本质,建立在神之眼和资本本质上的政治。”空结束了自己的陈述,看向面露难色的韶光。“这是你的心里话,我就做一回你的嘴替。”
“钟玉老师,我不是你。”韶光霍然起身,多呆一秒都有可能让他身陷囹圄。
“你认识甘雨先生,和太学院的许多老师称兄道弟,甚至你只是须弥的交换学者……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大逆不道,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代价,甚至你说错了最多是遣返……”韶光激动了起来,连嘴唇都有些发抖。“我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璃月人,侥幸有个神之眼算是光宗耀祖下,可是呢?”
“我一没钱二没权,我拼了命的打拼可能也就是在璃月给大商人做师爷,或者自己开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面儿赚辛苦钱,还得看着璃月七星每年下发的政策……然后夹着尾巴做人。”
“告退了!”韶光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再也不敢和这个钟玉老师说话了,原本以为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师,结果……怎会是这样的一个狂徒——即使他说的都是对的,但以他的身份,还不配听这种东西。
“回过头来,韶光。”
声音古井无波,却多了一种由内而外凌驾于天地之上的气魄。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背后的“钟玉”已经换了另一副面孔,那副面孔他很熟悉,毕竟竖在璃月港前的雕像已经是璃月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那就是神明,那就是天神。
韶光狠狠地咽了下口水,他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场面。
空将手里那张冰蓝色的面皮揭掉,对着他桀然一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说?”
“使君……陛下……”他几乎是呻吟着出声,旋即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是啊,如果不是高于璃月七星的存在,为何敢于直接在七星的大本营直接痛斥七星的时弊?而高于一国领导人的存在,除了七位执政陛下——也就只有这位了。
“不要叫我陛下,叫我空先生或者空老师都行。”空摇了摇头。“所以,不回来坐着?”
“来了来了!”韶光连忙坐下,生怕自己晚了一秒。
空耸了耸肩,看向一边坐着的甘雨:“喜欢吗?”
“看上去成色不错,不过还需要打磨打磨。”
X 关闭
Copyright © 2015-2022 南方空净网版权所有 备案号:粤ICP备18023326号-21 联系邮箱:855 729 8@qq.com